治污大户为何变成排污大户？

◆中国环境报记者 崔煜晨

不久前，北控水务集团发布2018年度中期业绩，实现营业收入100.09亿港元，同比增长9.68%。而就在半个月后，这一旗下运营着704座污水处理厂的行业龙头企业遭到了生态环境部的点名。

生态环境部向社会公布的2018年第一季度主要污染物排放严重超标的158家重点排污单位名单中，北控（大石桥）水务发展有限公司、天津创业环保股份有限公司咸阳路污水处理厂等26家重点排污单位，排污量大且长期超标排污、屡查屡犯，影响恶劣，被公开挂牌督办。

除此之外，本次公布的名单中，城镇污水处理厂78家，占总数49%。城镇污水处理厂原本是治污大户，而有的治污大户却变成了排污大户。背后的原因何在？板子谁挨？

持续超标情况到底如何？

不少企业超标已久，并有过处罚先例

城镇污水处理厂超标问题在行业内的讨论持续数年，备受关注。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已经引起行业重视的问题，却迟迟得不到解决。

此次被挂牌督办的不少污水处理厂就超标已久，其中不乏环保上市公司。比如，天津创业环保股份有限公司是A股上市公司，而被挂牌督办的咸阳路污水处理厂是其全国污水处理业务的“起点”之一。

又如，北控（大石桥）水务发展有限公司自2015年9月起，出水指标持续超标长达两年，是当地8家城镇污水处理厂中唯一一家持续超标单位。

有资料显示，北控（大石桥）水务发展有限公司近年来出现了多次排放超标的监管记录，2017年达到7次，2018年前6个月就达到了6次。

去年11月中旬，营口大石桥市组织召开《大石桥污水处理厂出水超标调查及处理方案》专家评审会，但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今年，北控（大石桥）水务发展有限公司在一季度水污染物排放浓度日均值超标天数榜单“稳居”第一位，化学需氧量和氨氮超标天数分别为90天和89天。日均值超标并列第一但单项污染物超标“略逊一筹”的，还有包头市加通污水处理有限责任公司、固阳县金山镇生活污水处理站、大连清本再生水有限公司、乌鲁木齐河东威立雅水务有限公司。

其中的内蒙古包头市加通污水处理有限责任公司和固阳县金山镇生活污水处理站也有超标先例。2017年11月，包头市重点污染源在线监控企业监控月报显示，这两个污水处理厂（站）双双“中招”。

而记者查阅信息时发现，乌鲁木齐河东威立雅水务有限公司从2016年12月开始就成为新疆主要污染物排放严重超标企业名单的“常驻”单位，并在2017年被当地环保厅多次通报。

持续超标原因何在？

地方政府属地管理、运营资金、工艺设计、进水等影响因素错综复杂

“营口大石桥、包头、大同等污水处理厂多次超标，不只被处罚过一次。有的也召开过专家论证会，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背后的原因错综复杂。”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环境工程设计研究中心副主任蒋进元指出，项目设计、工艺、进水、运营资金等都是影响污水处理厂出水达标排放的因素。

据了解，一些城镇污水处理厂在项目设计时就存在问题。此次在78家超标排放污水处理厂中，有42家属于此类情况。

城镇污水处理厂投入运行后，进水来源不明对达标排放的影响很大。蒋进元介绍说，不少城镇污水处理厂前期按照处理市政污水进行设计，建成后承接大量工业废水，这不是个别现象。

比如，有的污水处理厂上游来水超出其接纳标准，或其治污设施故障频繁，导致运行不稳定，造成超标。此次挂牌督办的78家超标排放污水处理厂中，36家污水处理厂超标就是此类原因造成的。

同时，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环境标准研究所副所长王海燕研究员介绍说，污水处理厂对上游单位污水排放情况掌握不全面，仅靠平均数据来分析，很难反映出水量和水质的波动情况，不能有效应对冲击负荷。因此，逐步理清污水处理厂进水来源是保障其稳定达标运行的当务之急。

这一情况有望在排污许可证制度完善后得到改善。据相关专家透露，排污许可证制度全面推行之后，上游企业的出水将被管住，进水与污水处理厂之间的边界也将更加明确。

而资金问题是城镇污水处理厂一直以来面临的难题。有的地方政府因污水处理费收取不足等原因，把拖欠污水处理费当做 “家常便饭”。加之，我国目前的污水处理费用较低，有的不能覆盖成本。

虽然今年6月国家发改委明确，建立城镇污水处理费动态调整机制，可以依据定期评估结果动态调整，但还有一段路要走。

记者从北控水务方面获得的消息显示，大石桥污水处理厂的超标由进水持续恶化等多种因素叠加而成。首先是进水持续恶化。2011年12月~2015年6月期间，出水稳定达标。2015年年中，当地将大石桥市工业园区内污水管网并入市政主管网，大量工业废水进入，持续对生化系统造成严重冲击。其次，北控水务出具的挂牌督办专题通报中指出，自2015年~2018年上半年度，当地主管部门累计欠费4497万元。

此外，天气因素也是超标原因之一。去年4月，大石桥污水处理厂召开过持续超标专家论证会，当时的结论中就包含明渠进水冬季水温低导致出水超标等因素。

此次公布的是第一季度主要污染物排放严重超标的重点排污单位，有一个特点，连续超标的污水处理厂大多在北方。王海燕表示，存在北方的污水处理厂工艺与所处区域以及进水水质水量匹配性不足的现象，氨氮超标突出，同时污水处理厂的专业化运行维护程度影响也很大。

板子应该打在谁身上？

城镇污水处理厂应承担主体责任，地方政府也应做好属地管理工作

有行业专家表示，城镇污水处理厂承担了整个地区的污水处理任务，属于半公益性项目，由于前端进水、运营资金不到位等问题，造成出水超标，确实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记者也了解到，属地管理对污水处理厂出水达标与否存在一定关系。蒋进元认为，地方政府除了加强监管外，还应主动为企业提供服务；企业除了尽到主体责任外，还要强化社会责任，双方相向而行，才更有利于问题的切实解决。

其中，负责城镇污水处理厂运营的企业作为市场主体，在承担地方污水处理厂的建设运营后，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记者也发现，在一些城镇污水处理厂超标的案例中，主观超标现象也存在。比如，我国目前的城镇污水处理厂设计规范允许因水量过大等原因产生溢流，这就使有的污水处理厂“钻空子”，故意低负荷运转，造成人为溢流。

针对城镇污水处理厂的恶意超标，目前的处罚力度正在加大。王海燕表示，新一版《水污染防治法》与《环境保护法》相衔接，对超标排放和超过重点水污染物排放总量排放都有规定，处罚金额也有提高；对未按照规定进行预处理，向污水集中处理设施排放工业废水的企业也规定了同样处罚。同时，采取了按日连续处罚等。

据记者分析，我国目前污水处理费约为每吨0.7元。一座1万吨/日的污水处理厂每个月的污水处理费约为21万元。此次被挂牌督办的不少污水处理厂之前已经受过处罚，并且计算看来，相应的处罚力度并不弱。

2017年6月，设计规模为3万吨/日的大石桥污水处理厂因第一季度主要污染物排放严重超标，北控（大石桥）水务发展有限公司被按日连续处罚60.27万元；今年1月31日~2月8日，设计日处理规模为5000吨的大同市新荣区污水处理厂也曾被按日计罚90万元；而内蒙古包头市加通污水处理有限责任公司、固阳县金山镇生活污水处理厂，累计被处罚金数额分别为570万元和518.4万元。